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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天明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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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終於找到你了……”

迷糊中,一只冰冷的手撫過宋清明臉頰,低沈的聲音在耳邊忽近忽遠。

宋清明感覺自己像是浮在海面上,飄飄蕩蕩,浮浮沈沈,海水冰冷,冷的他牙齒發顫,想要尋找一處暖源,溫暖自己。

“清明,再靠近我一些……”

聲音再次響起,帶著誘惑的味道說著。

他想抗拒,卻又經受不住誘惑,尋找著聲音的來源。

好像只要靠近那人,他的身體就可以暖和起來。

宋清明難受的皺起眉心,喃喃念道:“你是誰……你是誰……”

“什麽誰誰!我,祁掌櫃啊!”

不同於夢中低沈磁性的聲音,一個粗糙的中年男人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開。

宋清明猛地睜開眼,落入眼簾的是書院掌櫃嚴肅又古板的臉。

“啊!!”突然看見這張臉,宋清明被嚇了一跳,大叫著彈坐起身。

祁掌櫃也被他嚇了一跳,身子往後一縮,拍著心口道:“你小子怎麽一驚一乍的?!嚇死我了!”

宋清明茫然的看著四周,不是書院,不遠處有人正在磨著藥草,細嗅便能聞到淡淡的苦澀味。

這味道他很熟悉。

“這裏……是醫館?”

祁掌櫃撩起衣袍,稍顯富態的屁股往椅子上一坐,懶散的說道:“是啊,我讓你畫秘戲圖,也沒讓你把命搭上吧?你倒好,不眠不休的畫,也不瞧瞧自己什麽體格,你說你要是累死在一堆秘戲圖上,不知道的人看了,還以為你是縱欲過度而亡,丟不丟人啊!”

“我……”

本想解釋,轉念又覺得將昨晚的事情解釋清楚太麻煩,宋清明便將解釋的話咽了回去,問道:“是掌櫃你把我送來的?”

祁掌櫃搖頭:“等我送你來,你人都涼了,是一位穿黑衣的公子將你送來的,今早我去書院時,那位公子就站在書院門口,拜托我來此照顧你……那人你認識嗎?”

宋清明想到謝鈺的面容。

不笑時孤高清冷,笑時眸中含著漣漪,看著他的視線從來不做遮掩,滿是露骨的貪婪。

想到這,宋清明連忙將那人的臉從腦海中揮散,沈聲答道:“不認識。”

“不認識?那可真是一位好心的公子,不認識還將你送來醫館,照顧了一夜。”

掌櫃的話音一落,就見宋清明的臉皺巴在一起。

“他為何……咳咳……”

想到是謝鈺照顧的他,他心裏就窩了一股火,一著急又猛地咳嗽起來。

他不喜歡欠別人的。

祁掌櫃無奈的搖頭,站起身一邊幫他順著氣,一邊說道:“我管你們熟不熟,你還沒向我解釋昨晚怎麽回事呢,我好像和你也沒仇吧?怎麽還把我的書院砸了?窗戶都壞了!”

宋清明垂著眼,擋住眼底的委屈,最終也沒說出因果,只是嘆氣說道:“我會多畫些秘戲圖抵作賠償。”

掌櫃哼了一聲:“那位黑衣公子都賠完了,窗戶找人修了,屋裏也找人收拾了,哪還輪得到你。”

宋清明皺眉擡起頭:“誰讓他又這樣做的?我不需要。”

祁掌櫃擡起手在他後背上拍了一巴掌:“現在該說這種話嗎?你多畫幾個畫也不夠賠償我的,人家幫了你,你不應該道謝?!”

宋清明被他拍的又一陣咳嗽,用手背掩住唇角,片刻後想了想說道;“他賠也是應該的,昨夜的事,他怎麽也算有一半責任。”

看他板著一張臉,祁掌櫃無奈的搖頭,心道這孩子可真不好相與。

人已經醒了,也就沒必要賴在醫館,他們準備離開時,老大夫再三叮囑宋清明,他內有沈屙舊疾,不能著涼受寒,平日裏應倍加小心。

這話宋清明也不是第一次聽,他清楚自己什麽情況,聽過了也沒放在心上。

臨出門時,他發現自己腰間多了一個月白色的香囊。

宋清明從來不帶香囊這種東西,身上突然多出一個,顯得十分突兀。

他解下來放在鼻尖嗅了嗅,香氣清幽泛冷。

宋清明蹙起眉心,這股冷香和謝鈺身上的一模一樣,只是其中還混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氣。

是謝鈺的?

這人實在太不知羞恥了,都說了他沒有斷袖之癖,謝鈺竟然還敢贈香囊?!

宋清明憤憤想著,將香囊收進懷中,打算等再見到謝鈺,一定要兇惡的還回去!

出了醫館,祁掌櫃說家中有事,便不回書院了,還再三對宋清明下命令,讓他今日歇息,明日再臨摹。

宋清明心裏急著離開此地,盡快去下一個可能見到無常鬼的地方,但也清楚祁掌櫃一是好意,二是怕他死在書院裏,會是個大麻煩。

點頭應下後,他獨自往書院走去。

距離書院幾十步遠時,他便看見一個頎長的身影,撐著一把白油紙傘站在書院門前。

謝鈺低垂著眼眸看著腳下的傘影,不知在想什麽,看起來神色有些陰郁。

似是感覺到宋清明的視線,謝鈺擡起眼簾看向他,黯然的眸色這才點起光亮。

“清明。”

謝鈺的聲音和夢中喚他的聲音慢慢重合,弄的宋清明一陣怔楞,半晌才回過神,滿臉嚴肅的向謝鈺走去。

看著他走近,謝鈺的眸色越發柔和:“你好些了嗎?”

“好些了,多謝啊!”

話是道謝的話,但語氣卻一點不友善。

宋清明冷聲問道:“這位謝兄,我們很熟嗎?”

謝鈺的神情有一瞬僵硬,不過轉眼就消失不見,淡淡回道:“不熟。”

宋清明:“既然不熟,那上次客棧,這次書院,你為何硬要替我賠償損失?”

謝鈺笑著說道:“我銀子多的發慌,不行嗎?”

宋清明被他弄的一陣語噎。

該死的富家子弟!!

“行!你的銀子願意怎麽花就怎麽花,我管不著,不過我昨夜已經說清楚了,還請你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。”

聽他說完,謝鈺眼底的笑意加深:“你知道我在你身上打的是什麽主意?”

“你……”宋清明張嘴你了半天,最後惱火的拿出懷中的香囊,塞進謝鈺懷中:“都贈香囊了,定不是什麽好主意!”

說完,宋清明推開書院的門走進去,不再理會謝鈺。

後腳謝鈺也跟進來,將傘收好立在一旁,拿著月白色的香囊走到他身旁:“收著吧,昨夜那兩只鬼沒少在你身上吸陽氣,這香囊對你有益無弊。”

宋清明的手不易察覺的頓了一下。

所以是他誤會了香囊的含義?

連送香囊也是為了他好,這世間哪有無條件的好?這男人到底想在他身上得到什麽?

他胡思亂想時,謝鈺突然俯身靠近他。

“不用想那麽多,我不會害你,只是不想你受傷。”

謝鈺靠的極近,宋清明坐在椅子上仰面看著他,視線被他此刻認真的面容占據。

等宋清明回過神時,那個香囊已經回到他的手中。

謝鈺轉身,看著像是要離開的樣子。

宋清明呆怔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香囊,緊接著突然回過神叫住他。

“謝鈺!”

聽到宋清明喊自己的名字,謝鈺停住腳步,暗暗勾了下唇角,等看向宋清明時,已是一副無辜的神情:“怎麽了?”

“你、你……”

宋清明看著謝鈺那張臉,又想起夢中喚他的聲音,莫名臉上有些發燙,半晌才將話從喉嚨中擠出來:“你不是會捉鬼嗎?教我幾個捉鬼防身的法子吧!”

聽他這麽說,謝鈺的神色微微沈下去:“你要捉鬼防身的法子做什麽?”

“當然是防身用!我想見鬼!”

“哦?”謝鈺似是來了興趣,可說出的答案卻不得宋清明的心意:“捉鬼可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學會的,我倒是可以給你寫幾張符咒,不過也只能抵一時之需,而且若是碰到無常鬼那樣兇狠的,符咒也未必管用。”

宋清明煩悶的垂下視線,對這個答案很失望。

看他皺眉煩悶的模樣,謝鈺慢悠悠說道:“不過我倒有一個辦法……”

宋清明一時心切,脫口問道:“什麽辦法?”

謝鈺:“我乃無根浮萍,浪跡世間無處可依,本來也是走到哪裏停到哪裏,碰見邪祟便順手捉一捉,你若是想見鬼,不如我們同行,既成全了你,也不耽誤我。”

對啊,帶個符咒不如帶個高人啊!

緊接著宋清明又連連搖頭,不對!謝鈺此人古怪,對他又像是別有居心,他們二人一路同行恐難安心啊!

“放心,我只會保護你,不會傷害你。”謝鈺淺笑著說道。

現在的謝鈺全然沒了昨夜和鬼姥鬥時的陰狠模樣了。

宋清明十分糾結,一面是謝鈺此人帶來的安心,一面又是謝鈺此人帶來的不安。

現在就是讓他衡量心中,到底是見無常重,還是怕謝鈺重。

見他猶豫不決,謝鈺也不催促他,轉身拿起傘輕聲道:“昨夜的事動靜太大,我不能在蘇鎮停留太久,你有三日考慮的時間,三日後你若願意,我們便一起離開。”

說完,他走出書院,撐傘離去。

宋清明看著他走進熱鬧的街中,清冷的身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。

謝鈺說自己是無根浮萍,無處可依。

宋清明收回視線,苦笑了一下。

說的好像誰不是似的……

三日後,宋清明將臨摹好的畫全部交給祁掌櫃,如願的拿到一兩銀子,念他認真,祁掌櫃還多加了一百紋銅錢。

像是早就知道他會何時離開般,一走出書院,宋清明便看到撐傘站在街上的謝鈺。

白傘黑衣,和他周遭來往的人截然不同,謝鈺就像是一縷幽魂,誤入人間。

“想好了嗎?”謝鈺走到他面前,將自己頭頂的傘往宋清明身上移了移,將他一起罩在傘的蔭蔽下。

宋清明面無表情地看著別處。

到底諸多顧慮都抵不上他的執念。

半晌宋清明沈聲開口:“我確實需要你的本事,不過我們可要事先說好,一,不要在我身上打什麽不正經的主意,二,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,這一路上我們事事都要算清楚,若你幫了我,我也定會想辦法報答你。”

謝鈺笑著答道:“好。”

交代完這兩件事,宋清明松了一口氣:“你可有想去的地方?”

謝鈺:“沒有,你要去哪裏,我跟著便好。”

宋清明微挑一下眉梢。

這人旁的不說,確實是個好說話的。

“前些時日客棧的掌櫃說蘇鎮外有個乞丐村鬧鬼,我想去那裏看看。”

“好。”

宋清明不再言語,背著行囊大步向前走去。

看著他的背影,謝鈺並沒有急著跟上,臉上的笑容有一絲泛冷。

“沒關系,來日方長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小劇場:

謝鈺:我有錢,但我很寂寞,只有把錢撒江裏才能消解寂寞。

宋清明:(▼皿▼#) 可惡!你把錢給我,我幫你消解寂寞!!

謝鈺:……這可是你說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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